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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兄妹終相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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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了一年,而後浦揚也沒有給湘君丟臉,成年之前就已經有自己的見解,當時湘君只覺得雖然是個兒子,但將來不需要他能有多大能耐,但直到成年那日,浦揚將自學而來的高階法術展示給眾仙神時,湘君腳下不穩,差點將嘴裏的酒水噴出來。

而後湘君便在湘夫人的指示下親自教導浦揚。而瑗醴的情況則有些不太一樣,出生後湘水波濤洶湧,差點淹過岸邊的城鎮,漸漸長大,天界便將重點放在了這位小殿下的身份上頭。瑗醴癟嘴,天資這種東西是什麽,能吃麽?不過今日好生說話的雲中君果然看得入眼,轉身環顧湘水殿,湘君今日一早特地囑托她若是少司命來了,一定要去問好,不過看樣子,少司命公務繁忙,來不及出席。確定之後,瑗醴悄悄跟上雲中君的方向,離開了大殿。

“可氣!”

還未靠近,瑗醴便聽見父親拍案怒罵的聲音,她腳下一頓,回想長這麽大,她極少見阿爹生氣的。

“湘君無需生氣,若雲天尊甚至此事必定無法善終,便托我前來請求湘君協助。”雲中君皺眉,神情凝重。

湘君背對雲中君,邁步至窗前,聲音低沈微有些悲涼,“若雲天尊傾盡半生心血,竟只教出了個白眼狼!真不值。”

“若雲天尊只嘆沒能教好,此番若能對天界有所交待,她便求之不得了。”雲中君淡淡轉述,只是眉頭嚴肅,沒想到不過短短兩日,就已經刀刃相見了。

“雲中君便告知她一切安心,我與夫人必定是極力協助。”

瑗醴在外頭聽得迷迷糊糊,阿爹正經的模樣她好似沒有見過,這麽嚴肅的一番話聽起來還有些幻真幻假。屋子裏頭忽然沒了動靜,瑗醴驚得連忙跑到一旁的暗處躲了起來,剛蹲下身,那邊門就被打開,只有雲中君邁著步子走了出來。(。)

爛昭昭兮未央(五)

雲中君剛走出來幾步,便現了那躲在暗處的瑗醴。只是帶著些淺笑在嘴角轉身,一身華服將勁瘦的身材現了出來,興許是方才外頭仙神太多,就沒有好好看清楚。雲中君也不惱,只說道,“小殿下,下回躲在暗處,可要記得隱匿氣息。”

天界公認的玉公子,當真不僅僅是是因著這謙和溫潤的性子,更多的也是那一副皮囊。生得好看,品階又高,還待人沒有架子。自己的大殿裏頭做事的女官上百,這麽千萬年來,還沒有傳出一點點風流往事,這種人,瑗醴從前覺得一定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

直到遇到雲中君,這種心思不曉得怎麽就被打破,就算在兮淩殿那一點不大愉快的經歷之外,這人的確就和外表被微光縈繞一樣,看著沁人心脾。

瑗醴坐在自己房間的銅鏡前,看著鏡中面容姣好,就連自己都越看越覺得自己很是耐看。最近阿爹似乎很忙,連帶著似乎阿娘都很忙,哥哥浦揚一直都沒什麽時間,於是這湘水的大殿幾乎就成了瑗醴自己的場地,想怎麽折騰便怎麽折騰。先遭殃的便是自己的那件小殿,瑗醴將自己小金庫裏頭的夜明珠全都拿了出來,讓侍女挨個放在房梁之上,讓這神殿亮堂堂的。

青蘿不過是去後院煮了壺暖酒送到湘君院兒裏頭,回來時,打開門差點被亮瞎了眼,“小殿、殿下,你這是在做什麽幺蛾子?”

大大小小的夜明珠被整齊排在一起,還為了看著舒心按照規格放置。擡頭望去,密密麻麻的圓球,看著還是好瘆得慌,偏生那邊的小主子一臉欣喜,不搭理自己的模樣。罷了罷了,青蘿揪著衣襟,癟嘴黯然神傷,這小主子也長大了,心也野了,就連膽子也大了,不把她這個貼心侍女放在眼裏了。

“青蘿,你說,我阿爹當年是怎麽將我阿娘抓到手的?”

這個跟著瑗醴這麽多年,好歹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只感覺總算湘夫人和自己的苦口婆心沒有白費,這性子沒怎麽遺傳到湘夫人的小殿下終於開竅了。但青蘿皺著眉頭回憶了一番,這事有點久遠,她不大清楚。但擡眼時看見瑗醴難得這麽正經嚴肅問她感情上的事情,決不能在此時掉鏈子,最終陳懇說道,“我記得,乃是湘夫人一腔熱情先將湘君拿捏在手中的。”

瑗醴懂了,定是父親木魚腦袋,只知道喜歡而不曉得動手,阿娘看不下去這才親自出馬的。

除此之外,瑗醴還覺得,那雲中君若是能當自己的夫君,其實也是很好的。

沒了出行的限制,湘水上下又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無人來管著她,接連好幾日,瑗醴都跑到天界直接去尋那雲中君。只是兩人差了些輩分,年歲相差也有些大,天界守著的仙神只覺得又是個雲中君迷倒的小仙君,這等事情,也是時常能生的。雲中君心不在此,自然沒有多做什麽想法,那瑗醴跟著身旁無非也是聒噪一些,這一點還是不能左右他定心的。

瑗醴站起身,看著自己這一身的打扮,接著說道,“那青蘿你說,我可有繼承了幾分阿娘的容姿?”

“三界都知曉,殿下這個年歲的小仙君,小殿下的美貌無人能及。”

青蘿說的是實話,瑗醴聽入了耳,更覺得是大實話。於是笑著就又想出門去天界瞧瞧,卻在跨出門檻之時,被青蘿攔住了,“小殿下今日又要去天界?”

瑗醴每日都是自己出去,青蘿最近也回到湘夫人身旁做事,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去幹了什麽,瑗醴樂在其中,於是只點頭,有些不解,“怎麽?”

“湘夫人有令,今日小殿下哪裏也不許去。”青蘿小聲說著,卻沒有說為什麽。

姥姥唯一的弟子,國殤寧俞,帶著一眾國殤以及羅生堂一些仙神,在昨夜反天,此。刻恐怕天界正在進行一場惡戰。青蘿咬牙,今日她被留下,就是為了看著小殿下,免得生出什麽事來。只是瑗醴並不知曉這當中的厲害,眼裏帶了些不愉快,沈聲道,“阿爹阿娘今日一早便出門了,就連哥哥都跟著出去了,別以為我不知曉,他們哪裏來的時間來管我,你說,你可是有什麽別的心思,是不是故意不讓我出去?”說著,擡腳出去,也不聽回答,她想做的事情,怎麽由得別人插手。況且,這可是關乎自己終身大事。

青蘿急了,使了個眼色給殿裏頭的其他幾個侍女,連忙跑到瑗醴身前,直接跪在地面,斟酌一番,簡要說道,“天界這幾日不會太平,小殿下莫要為了貪玩,白白跑去受傷,青蘿修為不高,怕護不了小殿下。”

“我要你護我做什麽?雲中君也在天界啊,怕什麽,昨天天界還好好的,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雲中君怕也深陷其中,兼顧不了你的。”

瑗醴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只是在聽完青蘿這簡單一句話之後,腦子裏什麽都不想,更是堅定了要去天界看一看的心思,一咬牙,直接施法飛起身,朝著那天界的方向就奔去。

只是她還是小看了青蘿所說的那不太平的意思,她本來只以為會是幾個心存惡念的要去做些什麽,知道看見烏雲密布,瘴氣四起,仙神之間以及凡界的神巫之間相互廝殺,一眼望過去,就連少司命都在和一個身著烏金長袍的女子施法爭鬥,相互之間一點也沒有要松懈的模樣。瑗醴心下一驚,阿爹阿娘莫非今日出來,是為了這一場戰爭的?她慌了神,回頭看著湘水的方向,青蘿被那邊的神巫攔下了,一時間也並無法過來,看著瑗醴還訥訥站在這邊更是急得不行,卻又無暇過來。

瑗醴咬牙,直接朝著中央過去,這麽多仙神,她已經分不清誰好誰壞了,那雲中君在哪兒?他可還好?(。)

爛昭昭兮未央(六)

原來生與死的當口,心裏是自己有過小的掙紮的。

瑗醴朝著天門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命運使然,還是鬼使神差,她跌跌撞撞,從刀尖刃口擦身而過,一身妖艷的衣裙混雜在血色當中,卻安然到了天門門口,一眼就看到了那邊和平日完全不同的雲中君。那眼中的戾氣顯現,浴血奮戰,將那高高在上的上神的頭銜拋之腦後,斂眉嚴肅。瑗醴卻沒忍住有些想笑,雲中君不是看著溫和其實冷漠的表象,也沒有心情不大好時的那滿嘴不中聽的話,眼前那個只顧著將敵人阻擋在天門外的雲中君,看起來,倒是真實得多。

她還沒來得及露出喜意,自己剛要繼續走過去,就看見雲中君背後有一名沒見過的上仙就沖著雲中君施法,光刃不偏不倚,就朝著他的背後馳過去,偏生雲中君眼下正和面前三個國殤周旋,好似沒有察覺後面。瑗醴心下一閃,來不及想雲中君究竟知不知道有人偷襲,只當自己意識到方才腦中一閃而過自己那一點子能耐恐怕接不住那一擊之後,身體就已經不由自主撲了上去。沒有任何施法保護,生生挨了上去。

瑗醴和雲中君怎麽說也有幾百年相識的經歷了,自打成年後她沒事跑到天界,覺自己對雲中君的心思之後,沒事去雲中君的大殿溜達,也已經有三百年了。這期間不長不短,雲中君向來定性好,就算旁邊多一個稍許聒噪的人,也絲毫影響不到他修行。雲中君察覺背後有人,只是眼角瞥過,就知道那身影的主人是誰,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背後那人重重撞擊在自己後背。立即破力施法,將眼前的神巫暫且擊得後退,跌落下去。

“阿醴?”

瑗醴渾身微微顫抖,面色白,只感覺雲中君轉身扶住她的腰身,聲音還是那般低沈。她忍著疼痛,低頭看了一眼胸口,心裏竟然有些失落。那上仙看來也是個有些修為的,這光刃直逼內腑,外頭竟然一點子血色都看不出來,這樣一來,就連自己都不知曉到底有沒有受傷了,但是疼痛卻是存在著的。她咬牙,一把抹過眼角的淚花,站直身子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一邊要顧及她,還要和旁邊前仆後繼的國殤周旋的雲中君。帶了些狡黠的笑意,平靜說道,“我沒事,方才腳下一滑,當真是嚇著我了。”

雲中君只是看了她一眼,瑗醴不是個會堅強的,一有點風吹雨打便會去湘夫人身邊撒嬌,這點小德行跟著雲中君久了,卻也會表現出來。就算瑗醴假裝自己很是嫻熟溫良,骨子裏頭帶出來的東西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被掩藏起來。雲中君收了些戾氣,卻難得斂了眉頭,隱隱有些著急,見她的確沒有什麽大礙,便說道,“你在這裏胡鬧什麽?天門裏頭比外頭更亂,你快些回去。”

周圍的國殤相互使了眼色,似乎看準了,就沖著瑗醴擊過去,雲中君不耐,伸手攬過她,死死護在懷裏。兩人之間沒有了縫隙,瑗醴額頭有些冒汗,自己埋頭進懷裏這才又露出些不安的情緒。她抓著自己的衣襟,控制自己不要顫抖,被雲中君攬著卻也站不穩,只好將自己的重量放一些在他身上。若是以前,她定然開心的笑出聲來。只是現在卻有些慌張,只感覺這是死前宿命給的最後一點福利了,“我不曉得天界生了什麽,本來,我就是想來找找我阿娘的。”說著又添了一句,“今早阿娘和阿爹都出去了,原來是支援這邊來了。”

那邊的上仙由看了過來,和著旁邊的國殤和神巫,一同對付雲中君。瑗醴只覺得雲中從來沒這麽像個男人過,哦,像自己的夫君過,護著自己,她一時竟忘了自己方才受了傷。雲中君聽到她的話,卻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回答,眼看著周圍的神巫又聚攏過來,一起身,直接帶著瑗醴到裏天門稍微遠一些的角落,微微松開忙說道,“莫要再逗留了,快些趁亂回去,等這邊有了好的消息,再來玩罷。至於湘君和湘夫人,他們眼下沒有大礙,你且安心。”

瑗醴沒有笑,其實雲中君終究也不過將自己當做晚輩,從頭到尾都把自己當個小丫頭,上神的女兒而已。她皺了眉頭,在他轉身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口,很是不在意一般笑著說著,“我一直想去凡界的華南阜成,當年想去時卻被你帶回來了。我可一直耿耿於懷,等天界平定我要你帶我去當做賠償。”

雲中君一楞,卻來不及再多說,便一笑點頭。

外頭依舊廝殺不斷,怒吼聲好似就在耳畔回蕩,肅穆平靜得天門有朝一日也能這麽熱鬧。瑗醴嘆了口氣,看著雲中君離開的方向,只覺得面頰一熱。這個位置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只是離天門太遠,便沒有人在意。她靠著旁邊的柱子慢慢滑下去,身體著實沒有力氣了。

國殤和凡人本來還算處於上風,因著仙神總歸是放過凡人一馬。但他們其實並沒有堅持多久就敗下陣來,因著那裏邊關鍵的一個羅生堂的仙神倒戈相向,在事態惡化之前,迅扭轉形式。聽聞那人是反叛起事的領頭將軍寧俞的妻子、紙鳶。國殤忽然失去了大部分勢力,天界這邊便好處理了,少司命和大司命看準時機,帶領仙神將剩下的小部分軍隊逼退回凡界。只有東皇太一,始終在自己的大殿裏頭下著棋,冷眼瞧著棋局上的形勢,將慌張來報信的女官直接漠視。

等寧俞一劍刺中紙鳶之後,才終於收手,將手中餘留的棋子放回盒子內,嘖嘖兩聲,摸了下巴上的胡渣。還看了一眼全都出去善後後空蕩的大殿,而後幽幽說了句,“竟是一場棒打鴛鴦的鬧劇。”

天界定下來所需要的時間很快,仙神恢覆卻需要不少修為。東皇太一上次了不少仙神,自然將上神排在前頭。天界上下本以為損失已經降到最小了,就連上神都見了些喜意。沒想到就在仙神準備好好休整,將此事拋之腦後時,湘水傳來訃告:那位上神之女、瑗醴殿下殞命。(。)

爛昭昭兮未央(終)

湘水殿依舊昏暗,那位小殿下的屋子更是將之前放上去的夜明珠全數撤走,只留下手掌大小的放在的座上。瑗醴躺在床褥上,半闔著眼睛,卻沒有聚焦。心神已經開始出現渙散,她只覺得,阿娘將自己這麽吊著活命著實沒有多大的意義,到頭來卻是多受了些罪。她是被青蘿找到的,現的時候,瑗醴就蜷縮在墻角下,雲中君將她送到的地方。她軀體輕顫,喉頭有些腥,怎麽喚都沒有反應。國殤和神巫都已經退了,天門終於重歸平靜,仙神只剩下處理屍的,上神皆去天宮裏頭匯報了。青蘿焦急流著淚,慌忙無措,只能先將她架著回到湘水。

除了瑗醴自己,並無第二個人知曉她是替雲中君受了一擊。

這下全家都知曉她的心思了。稍許調查,就知道她經常去天界都是去幹了什麽。哥哥浦揚寡言,站在床邊也只是靜靜看著,只是某日喝醉了酒,跑到她窗邊摸了摸她冰涼的額頭,眼中什麽也沒有,瑗醴只依稀聽見,“傻妹妹,不就是個男人,你搭上性命就去見一面為的什麽?”

瑗醴沒力氣回答,只是她知道,自己傷得很是嚴重,可是明明沒有流血,哦,那一口腥血被自己強行咽下去了。她整日就昏昏沈沈睡著,明明已經感覺大限將至,偏偏吊著沒有個盡頭。

不僅僅是浦揚,興許也是為著告別,阿爹和阿娘在她清醒的時候也這麽掏心掏肺說著。阿爹說,“你個傻丫頭,天界那麽多出色的仙神,怎麽你偏生看中了那雲中君。你可知他年紀有多大?只要你喜歡,阿爹都可以幫你說親。”

床簾流蘇被拉開,用細繩系在兩邊。青蘿守在外面,因為沒有守住瑗醴,讓她跑到天門才變成這個模樣。她將小殿下帶了回來後,就再也不見瑗醴,只是沒日沒夜守在外面。瑗醴看著蓋在腿上的被子,眨眼表現得很是輕松,反駁道,“阿爹這麽多年也不過看上了少司命麽不是?還一心想著要撮合我們。結果到頭來,那少司命是個女兒身,幸而阿娘和我一直沒有多喜歡,否則可就鬧笑話了。”

湘君被噎住,半晌說不上話來,他怎麽看得出來那少司命竟然是個女的到最後憋到臉有些紅,卻又實在舍不得說自己女兒半句,只能沈著性子默默起身走出門外,只留下湘夫人和瑗醴。

“阿醴啊,你若是早些說,阿爹和我也不會說什麽的,頂多是個輩分,若是雲中君有那個心思,我們也不會攔著的。”湘夫人順了順瑗醴垂在身後的長,嘆氣有些無奈,一開始她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女兒竟然對雲中君看上了眼,“再者,阿娘亦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打動你阿爹的。”

是啊,天界也不似凡人那般多的規矩,只要兩情相悅,就在一起就好了。阿爹生得並不是有多俊逸,學識也不見得有多出彩,連她自己有時都想不明白,自己的阿娘為什麽會看上除了修為,什麽都拿不出來的湘君。只是瑗醴垂眸捏著自己的手指關節,這幾百年來她跟雲中君之間都生了什麽?不過是她死纏著在後面,看著他打坐、跟著看古書、還滿三界跟著亂跑。雲中君沒有說什麽,卻也沒有多搭理自己,唯一有些進步的,就是稱呼親近了些,說話好聽了些,可這些在她看來,也都不過是長輩對晚輩而已。瑗醴這個模樣,湘夫人已經猜到差不多了,正想開口,就聽她悶聲說道,“可阿娘,三百年了,他一絲也沒有喜歡我。”

湘夫人精致得臉都沒有上妝容,卻還是美得如一幅畫,她看著自己本來也美得不像話的女兒,如今卻面色蒼白,沒有血色,就連眸光都沒有神采。“雲中君六根清凈,我不那麽喜他,便是他過於束縛自己,縱然不甘,卻也要以合乎法規的方式來處理本該反抗的問題。說好聽些,他的確是個謙和隱忍的玉公子,萬事皆在掌中。三界都說雲中君沒有一點兒上神的架子,可,卻也淡漠到剛剛好不是麽?仔細想想,就連冷漠的大司命,都會因為少司命而有所動容不是麽?他拒所有人至千裏之外,並不獨你。”

瑗醴曉得,湘夫人是要安慰自己不要白費了自己的一片真心,但心裏還是有些難過,“我割舍不下,我也從來都不是個能悟情悟道的,自己想不明白這些。阿娘,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你和阿爹權當我沒了吧。”

阿娘為了這句話,生氣了很久,每次瑗醴知道她來時,都看見紅的眼圈,卻佯裝還在生著悶氣。不過半個月,瑗醴終於還是開始咯血,那上仙對付雲中君,定然出的是死招。她不過千年修為,怎麽比的及一個上萬年上神。

就在天界快要舉行宴會之前,阿娘說,她去求了少司命,偷偷將她的魂魄送到凡界,以男兒之身去吸收精氣,縱然這招陰損了些,卻是能救她的最好辦法了,只當重活一遍。瑗醴沒說話,只是覺得心酸,點點頭,臉頰已經瘦削下去,就連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凹陷,然後又聽到阿娘說,“雲中君來探望你,你可想見見?”

瑗醴用自己僅剩的力氣對湘夫人說道,“阿娘,我已經和雲中君道別了,我不願再見他了。既然要去凡界走一遭,最好就將這個給忘了,阿醴求你,就讓他以為我死了吧。”

湘水本就平靜,現在更是死寂一般。因為國殤反天,雲中君必須親手要處理是事務也是繁多,等自己終於得了閑,才想起來那個湘水的小丫頭。好似也是許久不見她來天界尋他了。雲中君落到湘水殿的外頭,一般便會有湘君見到老友一般出來,只是這次,出來的卻是浦揚。不過就算是誰,他也沒有多在意,於是走上前,還沒有說話,就看見浦揚微微欠身,面色有些陰郁,嗓音沙啞著,“雲中君前日了帖子要來探望阿醴,不過雲中君來得有些晚了。”

雲中君聽著有些詫異,湘水忽然生靈一陣悲鳴。耳畔只剩下一句話,“阿醴去了。”(。)

日將暮兮悵忘歸(一)

看慣了奇珍異寶,珍珠玉石,什麽名家雕刻打磨的玳瑁指戒,或者大師傳世的墨畫山水。說到底,也只是凡人的東西,就算將視線放回天界,卻也依舊如此,最多也就是沾了點仙氣。阮兒看著桌前丫鬟新端著進來的精致小匣子,外頭鐫刻著紅鯉紋路,還用金線在鏤空的縫隙間布上線條。她一副嫌棄的模樣坐正身子,擺擺手讓那送東西的丫鬟下去,而後就慢慢打開這小匣子。阮兒很是無奈,自己父親似乎是為了多那麽一點點趣味,若是送的寶物小,便裝在小匣子裏頭,回回不同樣的匣子,外頭還要用把小鎖給鎖上。但若是那寶物大了些,似那衣衫,長裙,或者從哪裏搜來的金樽,便放進一酷似大鍋的容器裏面,依舊配上一把鎖。

阮兒只記得某一年,自己父親跑到天角去辦事,回來時送的大鍋裏頭還有些響動,驚得她屏退了眾丫鬟,生怕這裏頭放著的是個用來陪玩的凡人。她當時已經想好,若是個男人,長得好看便留在屋子裏頭陪著自己,長得不好看就送到外頭去給自己的侍女玩;但若是個女人,那邊將她當做自己的侍女服侍自己。結果,她躡手躡腳揭開一看,竟是個人身高的大老虎,興許是憋得太久,氣息有些懨懨的,擡著眼皮看了她一眼,都沒有力氣再跑出來。好歹是個天界的仙獸,被閉氣那麽久,還直接送到水下來,她父親也不怕嚇著她。

河伯水殿和湘水最大的區別,就是奢華,要多奢華便能有多奢華,尤其是阮兒的房間,規格堪比正殿,珍寶神奇更是專門準備了一個小倉庫屯著,阮兒本是很喜歡小匣子的,但在河伯不定期的帶回來下,阮兒在某一日,將自己倉庫裏的珍寶全都從小匣子裏頭拿了出來,放進大箱子裏,而剩下的空匣子,便全數扔了出去。

殿裏頭的侍女青蕊很是痛心,這麽多的匣子,一個就價值連城,拼在一起,興許都抵得過這個大殿的價格了。阮兒冷眼看著青蕊痛心疾、看著她暴殄天物的模樣,微帶著笑意讓下頭的人扔幹凈,一個都別留下。她就是要讓父親知道,她膩了這東西了。

可惜,河伯依舊送著大小的匣子,被大小的鎖扣住。

誠然,三界皆曉得,河伯尤其寵愛這個女兒,吃穿住行,無微不至,能用金鍍的用具絕不用銅制,以至於阮兒的好姐妹瑗醴從來不喜歡來她的屋子裏頭,因為實在太晃眼,讓常年在黑暗中生活的與瑗醴很是適應不了。

寵溺是一回事,經常將三界的好東西拿回來送給她是一回事,就連阮兒隨意毀壞,任性玩弄,河伯從來都不會說半個不好。阮兒托著腮,看著剛才打開的小匣子,裏頭是之前她在書上看到的蛟龍的眼珠子。晶瑩剔透,泛著又有蘭光,就算長時間握在手中,卻依舊冰涼刺骨。光亮雖然比不過夜明珠,但這一抹藍光卻別具一番泠然之感。阮兒輕聲一哼,她之前想要這珠子也是半個月前了,到現在才到她的手中。她隨手一扔,就將這貴重稀少的東西扔回匣子裏,也不管蛟龍的眼珠子這世間除了活著的那一群蛟龍身體裏頭,就只有兩顆完好的。

果然是被慣壞了,阮兒最是看不慣那瑗醴小時候唯唯諾諾,不是躲在湘君湘夫人身後,就是躲在她哥哥浦揚的身後。

阮兒站起身轉了個圈,略一嘆氣,滿目琳瑯去沒有一件是活生生在它應有的主人身邊。想到這裏,她嗤鼻一聲,和自己一樣。

河伯的確寵溺自己的女兒,卻有些擔憂過了頭,阮兒小時候還不覺得什麽,因為那瑗醴也的確成年之前不許亂跑。可她聽瑗醴說過,湘夫人限制她出行不過是因為怕她自己遇上更厲害的人物,招架不住。而阮兒卻有些不一樣,她知道自己修為不算低下,比起瑗醴而言,除了相貌稍許比不過,但其他樣樣她皆要略勝一籌吧。只是河伯卻將她圈禁在這小小的神殿裏頭,哪裏也不能去,尤其是凡界。

眼下,她早已經成年了,就連瑗醴也都已經成年,前些日子還聽聞她跑到外頭去玩,被雲中君帶回來的。

而且,三界雖說阮兒受盡疼愛,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見過河伯的次數,還不如他送的東西多。

阮兒擡頭看著上頭掛著的幾顆夜明珠和幾顆黃色微光的寶石,侍女都被自己叫了出去,好自己一個人享受安靜和叛逆。她垂眸,這一身曲裾長裙是河伯按照天界最奢華的格調命人做的,腰帶上都鑲著寶石,長裙下擺拖在地面,寬大的袖口內還有一層絲綢,很是舒軟。前幾日那神獸在她試用新送來的弓箭時,那廝瞧見有東西飛出去,偏生沖著箭頭就撞上去,幸好還算機靈,沒傷到要害,留住了一條小命,如今在外院養著療傷。

她忽然轉頭,那顆蛟龍的眼珠子送過來,卻不是在河伯歸來之前,現在河伯好好待在書房裏,按照以往的習慣,看來,他是又要出遠門了。

阮兒嘴角扯上笑容,不顧儀容,脫下厚重的長靴,赤腳就走到自己並排的眾多櫃子前,走到最中間,輕輕打開,卻沒有看那華麗的衣裳,反而蹲下身從櫃子最裏頭翻出一本有些舊的書,來自凡界的書。

河伯偶爾也會從凡界帶一些那些名家的作品,但除了書畫之外,就是一些醫書藥叔,再不濟就是個什麽騎術經書。阮兒從來不看,只用來學習在水中點火的法術。而這本帶上插圖的話本,卻是不小心夾帶進來的,阮兒見到時本來很是煩躁,著一小小的差錯,就足以證明河伯根本沒有上心,隨便找了個什麽禮物就送過來的。但卻在翻看了幾眼之後,阮兒覺得這是天意。

她早已經翻透了,直接翻到某一頁凡界女子的穿著的圖上,雖然不能知曉顏色,但大體的模子卻是心裏有數了。她一個轉圈,身上那昂貴的長裙便變成了毫無特色的凡界齊腰襦裙,本來綰好的秀也換了個丫鬟似的兩個小髻,被淺藍色的綢帶綁上。阮兒看中銅鏡裏面大變樣的自己,輕聲一笑,趁著無人溜了出去。(。)

日將暮兮悵忘歸(二)

不管方向和地點,只要有凡人聚集的地方,就一定有著城鎮。阮兒並沒有特地要去什麽地方,只是一出大河,看著這遼闊的水面,頓時就連心裏頭那一點抑郁也沒有了。只順著自己的喜好朝著一個方向跑去,她不怕走的太遠,只要找得回來,一切都好。

因而,她直接在風情萬種的杭州落腳,在拐角的無人處現了身形,大搖大擺走到前頭的石橋上。也不算什麽好的節氣,只是風和萬裏,舒爽無比,三兩的青年才俊,談笑風生,石橋對岸則是鶯鶯燕燕結伴出行,雖然帶著輕薄的面紗,所到之處卻還是留下一陣陣清香。阮兒摸了一把石橋,只覺得自己屋子裏頭那麽多奇珍異寶,都比不過這小小的石頭。

她一笑,看了眼石橋對岸的人,和另外這頭的人,沒有多做考慮,直接便朝著才子多的地方走過去。她心裏曉得若是太花枝招展,肯定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一身襦裙雖然花紋還是原來那一身華服上的,但顏色卻暗淡不少,就連腰帶,都只是最簡單毫無樣式的綢帶。幸而阮兒生得一張稚嫩的臉,這一番打扮,也當真想個那家跑出來的丫頭。

阮兒心裏得意,父親不讓自己出來無妨,拿瑗醴那麽個德行都能自己溜達出來,也怪她愚鈍才會碰上雲中君。她一蹦一跳,竟沒註意從旁邊的小道突然走出來兩個拿著折扇,頭戴綸巾,一身樸素無常的男人,就在快要撞上去去,其中一個折扇一伸,那力道竟剛好將她撐起來,阻止了她前行。

反觀他旁邊那男人倒是庸俗了些,手都擡了起來,似乎就想要享受她的投懷送抱。

阮兒站定,她今日心情好的可以,沒有閑工夫置氣,於是她便耐著性子擡眼看去,那人剛收回手溫和問著,“姑娘,你沒事吧?”阮兒覺得驚奇,這人生得沒有自己父親好看,但她只覺得這人很是耐看,越看越中看。簡單束起頭,眉型鋒利,睫毛還濃密修長,整個人就這麽俯視著自己。

興許是有些忘了形,阮兒竟然直接咧開嘴,盯著那人的眼睛就說道,“男人,我看中你了,跟我回大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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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本來有些帶著笑意和擔憂的臉色忽然便冷了下來,站直身子看著面前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狂得不行的丫頭,他那友人反而有些憋笑,卻顧忌著不敢說什麽。這丫頭說什麽不好,偏生和那太尉的千金一副語氣說這相似的話,心裏卻也有些嫉妒,他生得也不算醜吧,好歹也有個一官半職,偏偏長得好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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